同情的邊界—九把刀
(中國時報20070304)

    前陣子帶小內去看李奧納多的「血鑽石」,暗中希望小內從此對鑽石產生心理排斥。 電影很好看。內容大概是,非洲國家為了鑽石的開採權不斷發生血腥內戰、動輒屠殺千人萬人,而背後的元兇之一,就是為了獲得低價鑽石供應的西方知名廠商,而希望花三個月薪水買一顆鑽石求婚的諸位,同樣是慘劇幕後的共犯。有句台詞精準地傳達了電影的意念:「告訴那個白人,我們已經夠慘了,拜託不要在這裡發現石油。」

    電影中,曾經在discovery頻道裡聽到的熟悉的非洲鼓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搭搭搭響的機關槍與呼嘯炮擊。倉皇,是非洲最醒目的語言。鑽石不再是閃閃發光的奢侈品,而是購買子彈屠殺同胞用的原始本錢。

    影片結束後,字幕呼籲觀眾在購買鑽石時務必注意產地,不要讓自己成為衝突鑽石(conflict diamonds)的消費者,無心贊助了遠在世界角落的戰爭。工作人員的字幕例行公事般爬上大螢幕,我突然有種想要為非洲做一點什麼的情懷。也許參加飢餓三十,也許捐錢到世界展望會,什麼都好,就是該做些什麼,才不會辜負我看完這部電影的鬱悶。

    走出電影院,牽著小內的手,晚風格外清爽。
「這樣,妳還會想買鑽石嗎?」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想啊。」
「那就是不想囉?」
「不想了。」 
    我吻了小內,開玩笑地說我的計謀成功,但心中不免悶悶。 

    電影裡,可憐的黑人難民問女記者:「這個新聞會讓全世界的人看見我們國家的問題,而來支援我們吧?」。女記者回答:「你知道嗎?這個新聞可能只會出現15秒,在體育新聞和氣象播報的中間。」真希望這僅僅是嘲諷用的台詞,偏偏真實到讓人沒有感覺。

 

    我想起了另一部關於非洲黑暗面的電影,盧安達飯店(Hotel Rwanda)。內容同樣直指非洲某國循環不絕的內戰,男主角身為大飯店的黑人經理,開始收容大禍臨頭的弱勢族群。飯店外到處都是瘋狂的軍隊,隨時都會衝進飯店大屠殺。但聯合國,幾乎對正在發生的種族大屠殺漠然不視。    飯店經理要所有黑人員工,打電話給他們曾經服務過的白人雇主,他激動說:「你們用懇切、從此再也不會再見面的語氣向他們道別,謝謝他們以前的照顧,然後沉默掛上電話這就是我們活下去唯一的方法。」    果然,那些早已遠在西方國度喝下午茶的白人雇主們,因為抵抗不了這種生死離別的告白,紛紛致電向聯合國等權力機構施壓,要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派足夠的維和部隊到飯店,保護他們的僕人抵達難民營。    與其說是正義感,不如說,是權力者的同情心讓實質的營救行動付之實踐。 

    我們對這個世界上真實存在的人性蒙難有所接觸,必定不同於牛頓三大運動定律、亞弗加厥假說或安培左手定則那樣的知識性了解。當我們發生了慘事,總是希望別人知道了能夠感同身受,一手捧淚,另一手毫無猶豫拉住我們。但常常我們得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內心火熱,但行動冷漠的人。這份行動的冷漠將我們劃界在麻煩之外,只是偶爾用模糊的淚水凝視麻煩裡的人

 

引述德國基督教信義會牧師Martin Niemoeller的詩:

 

    當納粹對付共產黨,我不發一言;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當他們對付社會民主黨,我不發一語;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黨員。/當他們對付工會,我沒有抗議;因為我不是工會會員。/當他們對付猶太人,我沒有反對;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對付我,已無人能為我仗義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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