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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常將精采的畫面予以停格,好讓觀眾回味再三。而我發現許多腦力退化的老人,他們也是將自己的人生記憶停頓在過去最精華的部分。

公公罹患老人失智多年了,每當外子下班一踏進家門,公公就急切地問外子:「稻子收割了嗎?」「大家是否有一起幫忙?」只要外子回答:「稻子收成了。」「大夥兒都很很努力工作。」公公即流露出放心、欣慰的表情。過一會兒,只要公公再度看到外子,公公又會問同樣的問題,不斷地詢問,直到睡著為止。

其實,家裡早在十年前公公中風後就休耕了,這幾年來,公公從日夜作息顛倒、到忘了大部分的家人,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甚至剛用完餐,他也叫嚷肚子餓,可是他沒有忘懷的是他一生最在意的農事。公公一輩子務農,從我嫁入夫家,便看到他論炙熱、酷寒或逢年節慶,天剛矇矇亮就下田工作。他視耕作為神聖之事,要求全家人參與;他視稻米為寶物,不允許家人浪費一丁點的飯粒。稻田成為他生命的圖騰。

朋友的父親郭老先生也是腦力退化的患者,每當他走在馬路上,只要看到停放的賓士轎車,就會驅前企圖打開車門,弄得家人很是尷尬。朋友說:「父親年輕時即愛上賓士車,直到六十歲時,終於如願以償買了一部二手的賓士轎車。父親每天擦拭愛車三回合,常常一邊看著汽車雜誌,一邊研究車子的內部結構。」原來賓士轎車是郭老先生最輝煌的生命記憶。

記憶真是一條神秘的河流,零落片段的畫面在水中流淌,當生命運作正常的時候,它能各得其所;當生命錯亂的時候,它到底會如何糾葛纏繞呢?有一天我也腦力退化了,我的記憶之結會在哪裡打住?我會倒返在哪一段最美麗的回憶?是我熱情洋溢的初戀?還是我懷抱孩子唱搖籃曲時?亦或我站在講台意氣風發授課時?我默默問蒼天。

中國時報 副刊-人生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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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的邊界—九把刀
(中國時報20070304)

    前陣子帶小內去看李奧納多的「血鑽石」,暗中希望小內從此對鑽石產生心理排斥。 電影很好看。內容大概是,非洲國家為了鑽石的開採權不斷發生血腥內戰、動輒屠殺千人萬人,而背後的元兇之一,就是為了獲得低價鑽石供應的西方知名廠商,而希望花三個月薪水買一顆鑽石求婚的諸位,同樣是慘劇幕後的共犯。有句台詞精準地傳達了電影的意念:「告訴那個白人,我們已經夠慘了,拜託不要在這裡發現石油。」

    電影中,曾經在discovery頻道裡聽到的熟悉的非洲鼓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搭搭搭響的機關槍與呼嘯炮擊。倉皇,是非洲最醒目的語言。鑽石不再是閃閃發光的奢侈品,而是購買子彈屠殺同胞用的原始本錢。

    影片結束後,字幕呼籲觀眾在購買鑽石時務必注意產地,不要讓自己成為衝突鑽石(conflict diamonds)的消費者,無心贊助了遠在世界角落的戰爭。工作人員的字幕例行公事般爬上大螢幕,我突然有種想要為非洲做一點什麼的情懷。也許參加飢餓三十,也許捐錢到世界展望會,什麼都好,就是該做些什麼,才不會辜負我看完這部電影的鬱悶。

    走出電影院,牽著小內的手,晚風格外清爽。
「這樣,妳還會想買鑽石嗎?」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想啊。」
「那就是不想囉?」
「不想了。」 
    我吻了小內,開玩笑地說我的計謀成功,但心中不免悶悶。 

    電影裡,可憐的黑人難民問女記者:「這個新聞會讓全世界的人看見我們國家的問題,而來支援我們吧?」。女記者回答:「你知道嗎?這個新聞可能只會出現15秒,在體育新聞和氣象播報的中間。」真希望這僅僅是嘲諷用的台詞,偏偏真實到讓人沒有感覺。

 

    我想起了另一部關於非洲黑暗面的電影,盧安達飯店(Hotel Rwanda)。內容同樣直指非洲某國循環不絕的內戰,男主角身為大飯店的黑人經理,開始收容大禍臨頭的弱勢族群。飯店外到處都是瘋狂的軍隊,隨時都會衝進飯店大屠殺。但聯合國,幾乎對正在發生的種族大屠殺漠然不視。    飯店經理要所有黑人員工,打電話給他們曾經服務過的白人雇主,他激動說:「你們用懇切、從此再也不會再見面的語氣向他們道別,謝謝他們以前的照顧,然後沉默掛上電話這就是我們活下去唯一的方法。」    果然,那些早已遠在西方國度喝下午茶的白人雇主們,因為抵抗不了這種生死離別的告白,紛紛致電向聯合國等權力機構施壓,要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派足夠的維和部隊到飯店,保護他們的僕人抵達難民營。    與其說是正義感,不如說,是權力者的同情心讓實質的營救行動付之實踐。 

    我們對這個世界上真實存在的人性蒙難有所接觸,必定不同於牛頓三大運動定律、亞弗加厥假說或安培左手定則那樣的知識性了解。當我們發生了慘事,總是希望別人知道了能夠感同身受,一手捧淚,另一手毫無猶豫拉住我們。但常常我們得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內心火熱,但行動冷漠的人。這份行動的冷漠將我們劃界在麻煩之外,只是偶爾用模糊的淚水凝視麻煩裡的人

 

引述德國基督教信義會牧師Martin Niemoeller的詩:

 

    當納粹對付共產黨,我不發一言;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當他們對付社會民主黨,我不發一語;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黨員。/當他們對付工會,我沒有抗議;因為我不是工會會員。/當他們對付猶太人,我沒有反對;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對付我,已無人能為我仗義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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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葉阿良熱情提供 ^________^b

〈殖民地式經濟〉東南亞-熱帶栽培業


數量龐大的華人移民,和數量龐大的橡膠樹,都是殖民者基於同樣的目的而引進的,都是「外來種」。前者永遠的改變了當地的人口結構,後者永遠改變了熱帶南洋的生態……

    看到一部紀錄片,講的是橡膠加工史上傳奇人物固特異
Charles Goodyear, 1800-1860逐夢以致家毀人亡的故事。刻意仿古泛黃的畫面,瘦巴巴的主人公,黯淡的居所,黑色片狀物,加入不明藥物,冒起白煙,男人中毒倒下。旁白者訴說著主人公悲慘的故事,因執意研發橡膠固定方法,而負債累累,並多次因而入獄,沒能讓妻兒溫飽,致半數小孩死於營養不良。一個悽慘的葬禮,餓死的小孩連一副簡陋的棺木都沒有,粗布包裹了,樹下挖了個黃土坑,草草埋了。

在橡膠的原產地巴西,土人稱它為「流淚的樹」。固特異一家的坎坷的經歷,不是恰恰切合這一原始的稱謂、這不幸的隱喻? 

橡膠樹的種植,是以雨林的消滅為前提 

橡膠的硫化,讓橡膠的加工取得重大的突破,讓它得以穩定的凝固,並保持原有的彈性。其中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即是輪胎的發明,改變了運輸的歷史,加速了現代世界時空壓縮的進程

英國人從巴西政府的封鎖中把橡膠種籽偷運出來,向同緯度的熱帶殖民地—馬來亞、婆羅洲、斯里蘭卡等地試種,非常成功,此後隨著大規模的栽種,橡膠成了時髦的新興產業。橡膠的收割需要大量的人力,一如稍早的錫礦、稍後的油棕,都是勞力密集的產業,於是殖民政府乃從中國及印度引進大量的勞工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華人大規模移民,甚至不名譽的豬仔貿易,因中國動亂而遠離故鄉的祖輩開啟了我們作為移民後裔的歷史數量龐大的華人移民,和數量龐大的橡膠樹,都是殖民者基於同樣的目的而引進的,都是「外來種」。前者永遠的改變了當地的人口結構,後者永遠改變了熱帶南洋的生態。橡膠園的前身,是存續了百萬年的熱帶雨林,可以說橡膠樹的種植,是以雨林的消滅為前提的(常有論者誤以為膠林即雨林)。而參與伐木及剷平雨林的,大都是華工

恰如其分的,華人和橡膠樹互為隱喻

多年前有位同鄉前輩作家寫了篇曾獲大獎的〈天天流血的橡膠樹〉,以流血喻膠汁,可能更準確,但不免煽情。而且感覺上,作者對膠樹沒有真正的感情,並沒有切膚的感受。大概沒有入乎其內的接觸,只有出乎其外的旁觀,浪漫化的想像。

幸或不幸,我是在膠林深處長大的。父母蟄守膠林三十年。很長的一段時間,一家人的生計來源,靠的是割膠。 

有的樹渾身是瘤,簡直是屠殺 

橡膠園的工作繁多,幼樹的扶育就要花上許多工夫。熱帶叢林再生反撲的力量快迅強大,需要持續的鋤草施肥。十年八年,辛苦等到膠樹長大後,樹身夠粗,表皮的厚度夠了,方可以開割。割膠是相當細膩的工作,膠刀劃過樹的表皮(長約樹寬之半),如果割得太深,傷著了木質部,受傷的樹痊癒後可是會長出瘤來。如果割得太淺,沒觸著韌皮部,流出的膠汁就會少很多。如果細心呵護,樹身被從上往下割了一輪(一個人的高度,或一個半的高度),樹皮再生回來,只是稍微變得薄一點,沒長甚麼瘤,只留下很淺的傷痕。待另一半樹身割到盡頭,就可以重來。功夫細的,橡膠樹的使用壽命就長些。功夫真正好的,又快又不傷樹,不留下傷口,割下的皮又薄。到陌生的膠林,父母必然從膠樹上留下的痕跡,解釋割膠人的手藝究竟如何,有時讚不絕口,有時嗤之以鼻。譬如有的樹渾身是瘤,簡直是屠殺,或深入木質部的創口,在樹身留下永不癒合的疤。

膠汁曬了太陽就變得黏稠,流速徐緩。故而一般割膠工人黎明左右就頂著頭燈進入黑暗的膠林,一直忙到太陽高掛。勤快的,從一片園子到另一片園子,割得多收入也就越多。但那是年輕人的世界,年紀愈大,就愈是慢工出細活。

乳白色的膠汁,沿著膠刀劃出的軌跡(俗稱「膠路」),向下,經過一塊小鐵片,流入膠杯裡。剛流出來的膠汁有一股清香味。大約一個小時後,流得差不多了,需提著桶子逐杯收集,越來越重的桶子,近滿後倒入更大的桶內,進入下一個加工程序。加入蟻酸,凝固、壓平、曬乾。整個工作往往需耗上大半天。

遇上雨天,就甚麼事也不能做。前一天夜裡下過大雨也不行。即使勉強割,流出的膠汁也會沿著水痕四下暈散開,且大量水漬會沿膠路匯聚到膠杯裡。所以割膠人痛恨雨天,尤其是雨下個沒完沒了的雨季。雨下得園裡處處湧泉,表土鬆軟,甚至根支撐不了三四層樓高的樹,歪斜,轟然倒下。

有時膠割到一半遇雨,便得冒雨搶收。淋得一身濕不用說,收到的泰半都是雨水,簡直凝固不了,如餿掉的豆花。

基本作業處理完後,膠片(及膠痕上的膠疤——乾膠絲,膠杯裡凝固的剩膠收集捏成球狀的膠果)售予收集商,收集商再賣予加工廠,進一步燻乾——也許正是硫化——固特異犧牲全家人的幸福換來的悲慘的專利。然而在很長的時間裡,我們對這段歷史並不了解。 

膠林成了子女的放牧場 

只是畏懼經過橡膠加工廠,不止它排出來的污水,它整個都發出惡臭,遠遠就聞到了。一如膠杯裡凝固的剩膠,隔日就發出臭味,如果有一些水在裡頭,放越久越臭。是臭襪子的臭,細菌在有機物上的作用。那也是膠工身上慣常的味道。衣褲斑斑泛黑的膠跡,城裡人靠近了,常不覺臉露嫌惡。大概每一種職業都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吧。

資料上說,生膠自然凝固了也不算固體,是多孔隙鬆散結構的聚合物。那是彈性的由來吧。細菌便在那空間裡滋生。

我那沒有其他專長的父親,移民第二代,一輩子被困鎖在膠園裡。一如他那從閩南省南安縣十二都逃難南下,一窮二白的父母,也是在膠園裡展開他們的新生活。那時周邊還是雨林,多沼澤,多蛇,多怪魚,多奇花珍獸,多異聲。但對他們來說,鳥獸大概不過分為有害的╱可吃的╱無用的。在蠻荒的包圍裡,照顧橡膠幼樹,生殖繁衍,發家而不致富。中年以後終於買下一小片膠園,有了立足之地。唯一的兒子就像棵樹被他們種在園裡,此後園子便是他世界的全部。父母的牢籠之愛——怕他飛走,拴在身旁,連上學都不讓他去。故而錯過了現代教育,與時代的鉅變擦身而過,左翼的解放革命、抗英、抗日、建國、工運、農運……。當一個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明哲保身,生兒育女。雖然日軍佔領及緊急狀態時期,都被權力的掌握者懷疑是山老鼠(馬共游擊隊)的後勤補給者,膠林被劃為「黑區」,而被迫短暫的遷出。

其他的,不外乎重複的日子,重複的生活,重複的節氣轉換,也許只有新生命的降生帶來生活的短暫騷動——但必然很快又恢復平靜,因為那也不過是一種重複——生下的孩子實在太多了。膠林成了子女的放牧場。與放山雞、狗、四腳蛇、眾鳥同樂。在平靜的日子裡,時間彷彿也是凝滯的,好像日子會永遠那樣過下去。因為自有記憶以來,父親就老了,看起來也不像會更老。更沒想到會有死亡這回事。也許因為他一貫沉默,幾乎不太說話(尤其對子女),彷彿存在得不是很引人注目,故而消失了也不太引起注意。 

曲折凹凸,重山反覆的膠路

昔年老屋旁有棵有數抱之寬的巨大膠樹,神木般壯偉,枝葉彷彿插入雲天,其上有鳥巢蕨。然而一般膠林裡的膠樹,再怎麼粗大都不過是成人的腰身粗。而且從根部到有枝幹分岔那十餘尺間,樹身的寬度不會差多少。所以膠林的樹容一般都是整齊木然如軍容,樹與樹前後左右的間距大約是十尺。母親解釋說,那都是接種的膠樹,從紅毛人那裡以大筆錢換來的樹種。是紅毛人改良過的種,所以產量驚人。但膠種索價甚昂。我也曾為我們的膠樹何以膠汁產量遠不如鄰園納悶不已——中型膠杯都裝不滿,而鄰園,常用上中型美祿罐或巨大的塑膠杯,甚至一棵樹需裝上兩個大的陶膠杯,一上一下承接,還經常滿溢淌地。

屋旁那種巨大的膠樹,腰身或下體沉得不像話的,都是用種子種的,故而壯碩如生在南美雨林深處的原生種。那是祖父和父親早年的實驗品,園子一角還保留了十餘棵,作為園界的標誌,膠路之長令人印象深刻,而且曲折凹凸,重山反覆。皮薄,膠汁少得可憐。那微量的膠汁,確實像淚水,勉強擠出來的。母親說,為了省錢,大概也因為知識不夠,祖父和父親曾嘗試以種籽培育過一批,之後自己嫁接過一批,共同構成了園子的前半部;少量從他人轉手買過來的紅毛種,也不是最好的,種在園子後方。膠汁產量都不理想,但總比自己用種籽種的好。樹長大了就捨不得砍掉了,反正已經投資了那麼多年。但幾乎也就決定了往後數十年貧薄的收成。典型的事倍功半。

但對那我們被當成雞狗、牛羊一樣被放牧的土地,迄今仍懷念那朝暮的霧,無光的初日,午前午後穿過葉梢的光影。東北季風期滿山轉紅的橡膠葉,如北國深秋,爾後葉子落盡,大地蕭瑟。那是膠樹休養的時節。在多風的細雨裡,吐新芽,樹樹盛放小白花,向著陰慘的天。然後結果,果熟,爆裂,種籽彈出。輕微的坼裂聲此起彼落,交錯著種籽敲叩樹枝,八方次第,如樹樹私語。大公雞睪丸大小的「惡魔果實」,深褐色,表殼光滑有縱向不規則紋路。

幾年前回鄉送別一個猝逝的長輩,到新墳場的路曲折的穿過一片膠林,那光影竟令我哀慟莫名。 

頂著燈火,一棵又一棵樹去捉蟲 

父親對栽種有非凡的熱情,除了呵護他的膠樹,膠樹死去(大風或雷擊或得病)騰出的空間,都種上了果樹。尤其前半段園子,實在割不出甚麼膠汁,有的樹連膠路都流不滿。後來終於痛下決心推掉。次第種上芒果、尖必辣、波羅蜜、紅毛丹、山竹、榴槤、香蕉、楊桃、芭樂、檸檬、木瓜……據說他還種過蘋果樹,每年叨唸它光吃肥光長葉子從不開花。

有一年種了數十棵可可,結在樹身上的纍纍果實確實令人驚喜,但蟲害更驚人。於是夜裡,常看到父親頂著燈火,一棵又一棵樹去捉蟲。樹上的榴槤長蟲,他撐起梯子,以香腳從果殼的蛀孔戳進去,把蟲釘死在裡頭,一顆顆不厭其煩的。香腳留著——於是榴槤就像燃過香的圓型香爐,或祭祀物,高掛在樹上慢慢長大成熟。

但往往剩沒幾顆果肉可吃了。

那年,念園藝的哥哥回鄉,批評父親許多種植的方法錯誤,土壤過度耕作,肥力濕度都嚴重不足,表土且因坡地長期沖刷呈沙質化。父親默然。許多年前,念土木工程學成歸國的兄長,當面批評父親只會死守土地。如果早早賣了轉投資,資產不知道已經翻了幾倍,何苦一家人困守膠園。父親也是默然無語。母親一輩子從不因他在場而避嫌的「你爸沒才調」怨懟,他也默然以對。 

父親的果園成了昨日之夢 

但果樹確實給予我們許多美好的回憶,甚至以為所有人過的日子都是類似的——想吃水果就到園中的果樹上去摸索。也沒注意到果樹需細心的照護——施肥、捉蟲、除草、剪枝、疏果、設陷阱補蟲及以水果為食的鳥獸——父親終日隱沒於林中之所務。他過世後不久,叢林反撲,子女中沒有人有餘暇或心意繼承那徒勞的事業,付出的心力和收益不成比率。雜草灌木和鳥獸——四腳蛇、猴子、松鼠的大量繁殖,都讓父親的果園成了昨日之夢。

許多年後,我仍然懷念那棵種在水邊的老芒果樹。念小學的那些年,果實成熟的季節,好幾個兄弟每天天剛亮,從床上跳起來即赤腳奔向它,撿拾夜裡的落果。有時到得遲了,只看到一地深淺不一的腳印。許多年後第一次帶著妻到父親的園子,她嘗到那碩大多汁金黃色的土芒果讚不絕口,即使往後吃遍台灣各名種芒果,還是說風味遠遠不如我老家那棵。

這些年卜居埔里,有三年住學校的樣品屋宿舍,校工種的一棵楊梅年年結實纍纍最令人懷念。在屋旁種了桑椹桃子波羅蜜檸檬,有的簡直來不及長大;期限將至要搬家了,行政人員竟搬出官員嘴臉說要「還原現狀」。

半年前搬到鎮子邊緣牛尾莊,依舊種了好些花與樹。但租賃的房子旁,實不宜植樹。它們將來不及長大。花也許合宜些。最令人欣慰的,是決定租下時即扦插的白花曼陀羅。如今已盛開,那花香,真是醉人,令人醺然。

2005.03.27 聯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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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利〈中國時報 2006/11/18〉  

    在台灣,忙碌的生活佔據了一切,旅行才能帶給我較多面對自我的時間,也讓我有時間去靜靜體會非洲大地的點點滴滴。我曾多次前往東非的肯亞坦尚尼亞,一開始只是一個旁觀者,然而隨著去的次數愈多,我的心已完全屬於那裡。

    每當我透過相機的長鏡頭與樹上的花豹四目相望,我總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從牠的眼睛看著下方一、二十輛吉普車,讓上百台相機伺候著,是什麼感覺?牠只要隨便打個哈欠,快門聲就如同機關槍一樣響著,有些人抱怨來不及拍攝,有些人詛咒底片恰好用完,有些人歡天喜地享受拍攝的快感,有些人只是靜靜觀賞著……這時候,眼睛凝視著前方的花豹在想什麼? 

    晚上,即使待在旅館的房間內,鬣狗的叫聲或獅吼依舊迴盪在耳際;清晨的蟲鳴和鳥叫,常常讓我分不清是住在野地的帳篷或是豪華的旅館?有時候我會在房間裡播放著歌劇選曲,外面是無盡的草原,草原上動物點點,這時的優閒,有一種時空錯置的感覺。

不了解非洲的觀光客,才是非洲殺手

    每當我投身非洲大地,盡情享受叢林的洗禮,我都很清楚自己是個闖入者而不是旁觀者,所以當獅子交配時,儘管不關我任何事,我還是會理所當然地拿著相機猛拍。這樣的心態也許和許多前來「征服」的城市鄉巴佬一樣可鄙,我卻甘之如貽,畢竟我拿的不是槍。 

    做為一個闖入者,我無法抗拒每天早上被蟲鳴鳥叫聲吵醒的好心情;清晨六點的那杯咖啡,讓我清醒地面對大地,期待一天裡整個野地發生的故事;有時一杯色林納旅館早餐的新鮮果汁,也可以讓一天變得更清新。    接著我以一個闖入者的姿態迎接這一天,即使是一個闖入者,我也盡量要求自己要對這塊原野維持最基本的尊重。對於那些自已為是大地主人的觀光客,我總抱以輕蔑的眼光,畢竟,對非洲大地不去了解、不去重視的人,才是非洲原野的殺手。
    
    我常去找一位住在薩佛附近的朋友邁可,他是個康巴族人,白天他是提行李的服務員,晚上搖身一變成為歌手。    有一夜他唱得很晚,歌聲和夜色一樣令人迷醉,我跟他說,你的祖先是最偉大的大象獵手,能用弓劍和毐藥殺死一隻大象,幾乎是非洲極少數吃象肉而且出售象牙的非洲人,現在,康巴族人成為反盜獵的急先鋒,因為他們最了解大象的蹤跡和盜獵者的路徑
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小時候他們還能獵得一些羚羊為食,如今他們居住的地方已沒有什麼羚羊。  

找不到一張照片可以代表非洲

    ○○五年的《國家地理雜誌》曾用一整期來介紹非洲,但找不到一張適合詮釋非洲的相片可以用在封面上,似乎也暗示著非洲正在消失之中。 

    和邁可說的一樣,我們看到的東非和書本上記錄的東非已有很大的差別。人們已無法想像廿世紀初的獵人,從奈羅比出門就可以狩獵的日子,那個犀牛數量和大象數量一樣多的時代已不復存在;現在我們看到的東非是被限制在國家公園內的野生動物與叢林,在這裡,為了保護自己的存活,居然有很多大象不再長出象牙,變成無牙大象,牠們用無聲的哭泣,抗議人類的所做所為。一切的改變都讓人震驚。 
 

非洲很美,但只有大象不再哭泣,這一切美麗才更真實 

    
在某程度上,我比別人幸運,我曾在種族隔離時代到過南非開車自助旅行,也曾沈醉在美麗的納米比亞的沙漠,進入奧卡萬戈三角洲,並在小島上露營,甚至開著吉普車跨越過卡拉哈利沙漠,忘情於維多利亞瀑布。    但是,我對非洲的狂戀與熱愛卻落在肯亞和坦尚尼亞無窮無盡的自然景觀與野生動物。
 

   在這裡旅行是一種夢想,是一種期待,是一種交織著失望、沮喪、辛苦、興奮、滿足的複雜心情,每次來到這裡,我總覺得又回到自己的故鄉一樣。 有人說非洲的天空好美,有人說那裡的每一棵枯樹都是美麗的化身,有人說非洲的夕陽和晨曦的顏色豐富得令人難以想像。然而,只有大象不再哭泣,不再停止長牙,這一切美麗才更真實。東非是一處神奇的地方,只要你放開心胸,就可以在這片大地找到你想要的感覺。讓我們一起期待大象不再為大地哭泣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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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維珍集團總裁布蘭森,行事風格一向大膽,21日他又有驚人創舉,布蘭森大手筆宣佈維珍集團交通事業、未來10年的營收,將全數捐出來對抗溫室效應,保護地球,捐款總數估計高達30億美金,將近1兆台幣。熱愛旅行和冒險的維珍集團總裁布蘭森爵士,又提出一項新計畫,來拯救他所熱愛的大自然。布蘭森在前美國總統柯林頓所創辦的全球行動計畫年會上,簽下承諾書,宣示他保護環境的決心。
上天下海全球走透透,是布蘭森的招牌精神,曾經創下橫跨英吉利海峽最快記錄的他,表示這筆鉅額捐款,將會用來投資可再生能源的研究開發,希望將成果應用在集團內的交通工具上,盡量減少能源利用對環境的污染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前一天,美國總統布希才公佈了一項預算同樣是30億美金的氣候變遷研究補助計畫,但卻立刻遭到環保人士批評,說光是補助研究,並不能有效抑制溫室效應氣體的排放。現在握有航空和鐵路事業的維珍集團卻能以身作則,可說是一次良好的示範。


〈民視新聞李漢威綜合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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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8/19/2006〉

 

    搬家
我一直羨慕一種人,他們說自己只要看一眼,就能把一個人看透。我不行,我總是繞了好大個圈子,還弄不清楚對方的路數?     對一個城市,也是這樣。總得離開以後,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眷戀什麼?
 
    兩年搬5次家,朋友說;你一定很會打包。我說打包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能在4、50個紙箱裡,搬家車一走,立刻找出那雙土耳其藍海灘拖鞋,穿上它過馬路,到河對岸夏天掀開屋頂的露天市場,買兩粒洋香瓜,回家榨成汁,喝掉。
 
    住哪兒,好像越來越不重要。生活的細節,也沒有因為不停的打包、拆封,變得越來越精簡。
 
    儲藏室裡放著幾個紙箱,幾次搬家都覺得沒有必要打開。每個紙箱都打上記號,註明它的無足輕重。     但是,每到一個新地方,這些完全用不上的東西,讓我有家的負擔,至少為了搬運它們,我不能照著自己的心意,隨時站起來、走人。
 
    不久前,我還住在整條街上兩排楓樹,夜裡安靜聽得見樹葉落地。搬到老城,夜裡打開窗戶,傳來街角酒吧的爵士鋼琴。凌晨,總有幾個爛醉的男女,發出狼嚎聲,把狗驚醒了。
 
    一開始,對於每天從家門前經過的四輪馬車,我以為是一種情調。大白天是一家大小擠著坐,手上拿一本古城導覽,跟著車伕的手勢,一棟一棟樓,耐心辨識它們的歷史、年份。
 
    晚上是情侶飯後消磨。累了一整天的馬車,沉默走著,任憑幾束鈴鐺、塑膠花,聊表浪漫之意。
 
    馬眼兩旁綁了擋板眼罩,只能呆滯的望向前方,馬尾巴下面繫一個木桶,讓牠一路帶著自個的糞便行走。馬車行進緩慢,擋住車道,後面整排車只能慢慢跟進。很快的,我聽出來,那正午豔陽、深夜細雨,週而復始,馬兒踢拖踢拖,惹人辛酸的疲憊腳步聲。     但是,高高坐在馬車上的觀光客,或許懷著復古幽情,想像一段流失的歷史歲月。我越來越相信,任何事都有兩面,看你從哪兒切入。
 
    一如我的新房東Jorge,他到底是禁不得追究的自欺欺人?還是赤子之心追尋夢想?     或者,更直接的說法,「謊言」與「夢想」之間,通常是不是只隔著一條易碎的線?

 
     我的新房東Jorge
 
    我的新房東Jorge喜歡說話時,用雙手把頭髮往腦後梳攏,仰起臉,對著牆上的鏡子,自顧自的注視。     但是,即使這時候,他也不會忘記正在對你說什麼。像訓練有素的推銷員,他能一邊把自己當成產品展示,一邊觀察你有沒有轉移注意力。
 
    我開玩笑說;房東不該都是老老胖胖小拇指戴個大寶石戒指嗎?Jorge露出白牙齒燦爛的笑,他說非要把房子租給我不可。從看屋到簽約,整個過程,他實在太友善,像是反過來,要從我的手裡租房子住。     Jorge31歲,除了租給我的這棟蒙特婁老城區樓房外,他說自己還有另外一棟二○年代建造的老房子,租給一個年紀比屋齡還老的老太太。但是,他跟爸媽在郊區租房子住,自己睡在一張放在地上的床墊上,周圍放滿了他從撒哈拉沙漠帶回來的紀念品。
 
    朋友說Jorge有點兒不尋常。年紀輕輕,哪來的積蓄買房子租給別人住?他顯然又不是那種有錢人家繼承產業。我搬進來的前幾天,儲藏間裡掛著一件婦女的夏日無袖花洋裝,他跟他的媽媽,買了各式各樣的清潔劑,花了很長時間,把房子打掃的一塵不染。
 
    朋友體醒我會不會遇上「帥哥金光黨」?據說他們從機場就盯上你,專找那種秋天就披上貂皮大衣,拎著LV旅行箱單身旅行的亞洲婦女下手。
 
    我跟我的朋友們,大家的生活都很平凡、無奇,難得身邊出現一個稍稍「不合邏輯」的人,就胡亂猜測起來。
 
    Jorge稱自己是「探險家」(adventurer),說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志業。15歲,別的小男孩買腳踏車的年紀,他存錢去了北極。他說自己能在地球儀前一站幾個小時、用蠟筆畫過一本世界地圖、認識全世界每一個國家的國旗。
 
    他當過蒙特婁前市長的侍衛保鏢,26歲選擇離職,回應自己真正的「calling」──當一個專業的探險家──他去了撒哈拉大沙漠4年,連最起碼的注射預防針,都用「專業」的探險精神,根據傳教士的經驗,拒絕打針,相信身體的適應力比疫苗聰明
 
    世界盃足球賽那陣子,葡萄牙打進了四強決賽,Jorge開始說自己是葡萄牙裔。那會兒,凡是參賽國家的小國旗,都忽然出現在各家屋頂、陽台、汽車天線上。但是,比賽剛一結束,又全部消失了。的確,平常過日子,誰願意無故突顯自己的「不屬於這裡」?更何況,所有的「外地人」都被貼上各種不高雅的標籤;在蒙特婁,葡萄牙人的標籤是「鐘點清潔女佣」、中國人是「開雜貨店的」、黑人是「搬運工」、阿拉伯人是「蔬菜水果大批發」……,依此,不論你喜不喜歡,都被僵化的定了型。
 
    當我說Jorge去年剛從大沙漠「探險」回來,我的一個朋友,立刻順口說;還不就是待在一個有空調、礦泉水的高級旅館,寫幾張想像「乾旱、飢渴、死亡」的風景明信片!     我們甚至不確定,探險家算不算是一種職業?
 
    每次見面,Jorge都有不同的新計畫,有時是赤手伐木造舟,沿著亞馬遜河道走一趟。有時是依循威尼斯古地圖、追隨馬可波羅的足跡……。
 
    就像每次見面,他開不同的車;有時是很舊很舊的二手BMW,有時是敞篷皮椅單門跑車,有時是租車公司的日本轎車……。
 
    每次見面,他也都在換女朋友;一度是入圍前十名的義大利選美小姐、一次是酒吧間站起來去上廁所讓看足球的男人起立鼓掌的金髮美女,一次是按件計酬的女攝影……。
 
    我想起貝托魯奇的電影「遮蔽的天空」,區分了「觀光客」(tourist)與「旅行者」(traveler)的差別。觀光客是「一抵達,就開始想著回家以後」,旅行者是「離開了,可能再也不會回去」。我隨口問Jorge「探險家」是什麼?他慎重想了想,回答我:「我完全不在乎下一站去哪裡。而且,我從來不記得自己從哪兒來。」
 
    大沙漠歸來,Jorge努力想把經驗寫成書,他甚至希望有人贊助他的探險計畫。我為Jorge的新計畫感到艱難,懷疑在這個沒有機會發現新大陸、舊冰河或神祕寶藏的世代,一個「沒有名氣」的探險家,能夠做什麼?去多遠?
 
    顯然,探險家Jorge還是得活在城市裡。按月跟我收房租,偶而幫忙修理一下出水不順的浴室水龍頭。有一次他難得神情黯然,雙手把頭髮往後梳攏,照著鏡子對我說;「我覺得自己,像一隻被關在動物園裡的野生動物,雖然口袋裡有鑰匙,但是卻沒辦法離開。」
 
    我忽然明白,關鍵是「對自己的想像」──不論過程再平淡無奇,結果是不是自欺欺人,Jorge任命自己是一個探險家,當下,就讓生命變成一件「莊嚴」的事。     他的旅行,也不再那麼一般、無奇。
 
    雖然,不論我怎麼看,高高坐在馬車上面的觀光客,總是一臉尷尬、無趣。但是,如果他們心裡充滿了復古幽情,又何嘗不可呢?     我開始回頭,清理放在儲藏室裡未開封的紙箱,試著在裡面,找到一點對「家」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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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怡女
綜合外電報導】
南非有群幸運之神特別眷顧的蚯蚓,不但被五星級飯店奉若嬌客,天天吃豪華大餐,還被推崇為解救人類免於溫室效應的救星。

南非

南非開普敦歷史最悠久、裝潢最豪華的尼爾森山飯店(Mount Nelson Hotel),近來新蓋了座動物農場,專門培養被稱為「虎蟲」的蚯蚓來消化餐廳廚餘。這群蚯蚓在總統套房幾步之遙外,享用客人剩下的青菜,飯店工作人員則小心翼翼收攏牠們的排泄物,用來當花園的肥料。

減少害菌製造沃土

環保人士瑪莉墨菲是倡導利用蚯蚓製造肥料的發起人之一,她認為如果每個人都能夠利用蚯蚓的消化分解,將廚餘變成有機肥料,不但能減少七成的廚餘垃圾,也可以中和土壤中大腸桿菌,進而製造益菌、增加土壤中氮和鉀的含量、促進蔬菜生長。
尼爾森山飯店的蚯蚓計劃在南非首開先例,墨菲希望能繼續推廣到學校和其他餐廳,因為這種環保方式簡單易行,而且成本低廉:若環境得宜,兩條蚯蚓可以在一年內繁衍出一百萬條來,一起做環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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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訊】2006.07.22  美國加州山多,森林也茂密,炎熱的夏天經常發生森林大火,讓州政府與居民都十分頭痛;加州南部聖地牙哥市的居民,靈機一動,索性花小錢僱羊群來吃草,以防止森林大火,結果發現效果非常好,惠而不費,大家對這樣的做法都相當滿意。

據中廣新聞報導,聖地牙哥市一些社區居民,共同募集了1萬3千美元,僱了一
群山羊,專門到山上吃草,以防止野草延燒,造成森林大火;算一算,每英畝只需要花費750美元,合台幣才2萬5千元,價格是人工除草的1/5,居民對這樣的服務與價格感到相當滿意;一位社區居民就說,他們花小錢,就可以達到和人工除草相同的效果,羊既可以吃飽,羊主人也不用擔心羊群的飼料問題,這樣的安排簡直是「完美的三贏」。
http://news.epochtimes.com.tw/6/7/22/3272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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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一種野蠻殘忍的行為。諷刺的是,它卻也經常是刺激人類科技文明發展的一項主要因素。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爭執、衝突,常常是因為不同的文化特質、背景所導致的。然而,真的有那麼多恨嗎?哪來的深仇大恨??

《我在天堂嗎?》  李家同

我們的歷史教授是一位飽學之士,他是塞爾維亞人,在唸博士學期間,他開始對當年奧圖曼帝國入侵巴爾幹半島有興趣,也寫了好幾本有關這方面的書。

南斯拉夫解體以後,我們的歷史教授不再寫那些學術性濃厚的文章,而改寫相當有煽動性的文章,內容都是談當年土耳其回教徒如何殘害塞爾維亞人,因為他對這一段歷史唸得非常好,做的研究也非常徹底,因此他的書本立刻吸引了很多的讀者。

塞爾維亞政府對他更是有興趣,他們想鼓動波西尼亞境內的塞爾維亞人和回教徒作戰,歷史教授的著作可以作為他們政策的理論基礎,所以他順理成章地做了塞爾維亞的文化部長,雖然號稱文化部長,其實根本就是文宣部長。他到處發表演講,表面上講的是塞爾維亞文化有多偉大,可是他總忘不掉攻擊回教文化。

我們的歷史教授從他的內心深處,痛恨回教徒,他認為回教徒根本不應該到歐洲來,如果他有權力,他會將巴爾幹半島的回教徒趕回到土耳其去。

波西尼亞境內的塞爾維亞人領袖對我們的歷史教授佩服之至,他們之所以能夠造成波西尼亞境內長達數年之久的戰亂,完全是由於他文宣的影響。他散播仇恨的方法如此有效,聯合國終於宣佈他為戰犯,塞爾維亞政府給他兩位保鑣,其中一位擔任他的司機。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在波西尼亞旅行時,座車居然誤觸地雷,這個地雷是自己人放的,放得太多了,炸死了美國派來的特使,第二天就炸死了我們的歷史教授。

在歷史教授的車翻覆了以後,有一個非常短的瞬間,歷史教授還活著,他生前最後一個問題是:萬一有地獄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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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教授發現他到了一個世界,除了他以外,還有很多人,大家都在向一位女士報到。輪到歷史教授以後,他報出了他的名字,這位女士對電腦的銀幕看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教授,你是個戰犯呢!」然後她揮了一下手,召來了一位孔武有力的男士,將一些從電腦裏面打出來的資料教給了這位男士,告訴歷史教授應該跟著他走。

歷史教授是個聰明的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反抗的,這位男士雖然是位壯漢,可是卻也彬彬有禮,他看了一下資料,就帶他走到一扇門去。

在門口,男士作了一個請進的姿態,可是他加了一句話「教授,進去以前,請將希望放下來」,教授知道這是但丁神曲裡的一句話,意思說地獄裡是沒有希望的。顯然的,他是要下地獄了。

歷史教授在推門進入以前,忍不住問帶他的男士,「裏面是不是很恐怖?」這位男士沒有直接回答,他只說「你進去就知道了。不過你可能進去了以後,會想找我,現在我給你一張我的名片,你如有疑問,可以打電話找我。」

歷史教授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推門進去了。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門內一片歡樂的影像,對歷史教授,他簡直就是回了家,這裏的風景和南斯拉夫的完全一樣,他聽到很多人說賽爾維亞話,感到非常舒服。

可是他慢慢地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因為他發現了很多回教徒,看到回教徒不該大驚小怪,問題是回教徒顯然和賽爾維亞人相處得非常好,比方說,他們在一家露天咖啡館喝有土耳其風味的咖啡,喝的人兩種人都有,大家聊得樂不可及。

歷史教授對於這種情形非常看不慣,可是也束手無策,他曾經和一些人聊天,發現他們並不是不懂歷史,可是卻並未受到歷史的影響。舉例來說,他曾碰到了一位賽爾維亞的年青人,他已經死了幾百年了,當時他在和一位回教徒聊天,這位賽爾維亞年青人告訴他,幾百年前,奧圖曼帝國入侵巴爾幹半島,他被召去當兵,二十歲就被土耳其人殺死了。而那位回教徒,也是死於那一場戰爭,他們兩個人聊得很快樂,使歷史教授倍感困惑,他一再地問他們,怎麼彼此沒有任何仇恨?這位賽爾維亞人一開始根本就不想理他,後來被他問急了,索性告訴他,他們本來就不認識,何來仇恨?一般人民之間是沒有仇恨的,仇恨只存在於領袖之中,是這些領袖散播了仇恨,也是這些領袖們發動了戰爭,一般老百姓只是被煽動了才去打仗的。

歷史教授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而後來他偶然碰到了一些認識他的人,其中很多人都是回教徒,而且都是最近才死於他所創導的種族淨化政策。歷史教授非常緊張,怕他們會對他不利,可是他很快地發現這些回教徒,不分男女老幼,一概都對他很好。

歷史教授實在忍不住了,他抓了一個年青人,問他,「你明明知道是因為我,才使你年紀輕輕就死掉了,而且死以前還受了不少的苦,為什麼你對我一點仇恨也沒有?」青人對他看了一眼,回答說,「先生,你有沒有搞錯?我如果有仇恨,怎麼會現在活在天堂裡?」這一下,歷史教授真的迷糊了,他明明是要下地獄的,現在好像又在天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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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他可以打電話去問問題,電話接通了,他說「先生,我剛才和人聊天,他說他在天堂裡,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當然在天堂裡。」

「那我呢?我究竟在那裡!」

「你在地獄裡。要知道天堂和地獄,存乎於心也;心中有愛,就是在天堂,心中有恨,就是在地獄。你老是一直心中有恨,活著的時候,你就在地獄裡,這次被下放到地獄,怪不得任何人,我們只是完成你的志願而已。」

「難道我要永遠地看這些人互相相愛,而自己氣得半死?」

「對了,你將永永遠遠地生活在痛苦之中,因為你看不慣別人相愛,你只希望別人互相有恨,可是你是沒有希望了,他們不可能被你煽動的。」

「我勸你看開點,還有比你更糟的例子呢,希特勒現在就住在猶太人中間,他們當年全都死於他所建造的集中營,現在卻都原諒了他,可是他每次看到他們活得快快樂樂地,就氣得半死,血壓也會昇高,而去看他病的又是猶太人醫生。他到處宣傳反猶太人的理論,沒人理他,大家把他當糊塗老頭子看。他才可憐呢、比起他來,你的情況好得多了,對不對?」

歷史教授掛上了電話,他敲打著桌子,放聲大哭起來,他拼命地叫,「讓我到真正的地獄去,我受不了這裡」,周圍的人看了他,搖搖頭都走了。

有一位孩子在吃冰淇淋,他看了這位在大笑大叫的歷史教授,大惑不解,問他的媽媽,「他為什麼這樣難過?」,他媽媽告訴他,「這位先生當年什麼都有了,就是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愛,所以才會如此痛苦,好可憐!」

《我在天堂嗎?》  李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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